三封家书，父致子的希望之书

他，是一位成功的父亲。麦克阿瑟天才奖得主，《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在旁人的眼中，这位父亲完全可以给孩子良好的教育、丰富的人脉。但他依然对儿子的前途悲观，担心他将遭遇的不公和不幸，于是写下三封长信：我希望你拥有自己的生活，一种远离恐惧的生活，甚至远离我。

他，就是美国黑人作家塔那西斯·科茨。

科茨于1975年9月30日出生在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西区，先后为《村声》《华盛顿城市报》和《时代周刊》工作，并为《纽约时报杂志》《华盛顿邮报》等报刊撰稿。曾发表回忆录《美丽的挣扎》，讲述自己作为非裔美国人的艰辛奋斗史。目前，他是《大西洋月刊》的专职作家。

2016年，科茨入选《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 100人”，提名人是著名律师和作家布莱恩·史蒂文森，他在引介词中写道：

“

我们许多人早已知道塔那西斯·科茨是美国最能打动人心、最有思想的发声者之一。关于种族问题和这个国家不光彩的不平等历史，他的及时、雄辩和基于扎实研究的作品早已成为必读文献。”

▲2015年美国国家图书奖颁奖现场，科茨上台领奖

科茨所为人熟知的，正是他于2015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最佳非虚构作品奖的作品《世界与我之间》，这本书也为他赢得了麦克阿瑟“天才”奖等诸多大奖。

在这本书中，他以给14岁儿子写信的形式，将生活在美国的黑人所遭受的肉体摧残和精神折磨娓娓道来，其中不乏激烈言辞。科茨说之所以写这本书，是为了他的儿子不再经历他成长中遭受的威胁和折磨。

最近，译林出版社也新引进了这本书的中文版，我们请来了本书的编辑和译者来谈谈书中的故事与深意。

《在世界与我之间》 

（美）塔那西斯·科茨 著 于霄 译 

译林出版社 

2017年5月

  父致子的希望之书  

《在世界与我之间》这本书可能会是某些读者对美国印象的分界线。在此之前，美国之于众人，是一个被自由女神手中高擎着的火炬所照亮的国度，是一个宪法和法律所护佑的“人生而平等”的港湾，可在读完《在世界与我之间》这本致子之书后，你会看到真实的美国并非如拥趸们所期待的充满光明与祥和，同样也绝非不同族群不同人种不同信仰和谐融合的完美调色盘——仅仅肤色的不同，就足以让一个生命在睁眼看世界的那一刻，便在自己的灵魂上刻下了一生的印记。

“你出生之前和你出生之后，对我而言完全不同。你出生之后，你就是我的新上帝，我以后要臣服于你的需要，我知道我再也不是为己而生，我要为你而活。”这是一种不亚于传统东方文化的深沉父爱。尽管他们无法逃避自己是“垫在下面的人”的无奈宿命，尽管他们只能面对“身处井底观望天”的冷酷现实，《在世界与我之间》的作者科茨也依然要把这些真实的残酷告诉他的儿子。这是一个父亲最及时也是最难以启齿的生活启蒙。

作家科茨与儿子合影。

“我必须探求……挥之不去的恐惧支撑着美国梦，那是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或许，绝境也就意味着希望、意味着重生、意味着冲破肤色带来的与生俱来的不平等。这是一个内心坚强的父亲给予自己孩子最好的礼物——希望。

《在世界与我之间》一书中，父亲给了儿子的三封家书，情感愈来愈浓——从年幼时的恐惧到中年时的愤怒，再到对命运的无畏抗争。全书围绕作者塔那西斯·科茨的好友普林斯·琼斯被警察误杀的案件展开铺陈，美国警察的这种完全不符合程序公正的做法，让作者对所处社会的态度由恐惧转为愤怒，进而鼓励儿子要与不公平的世界抗争。透过纸背，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直抵我们心房中最柔软的地方，那是父辈的呐喊与希望。

第一封家书：恐惧

父亲科茨幼时的世界充满着恐惧，“恐惧统治着我身边的一切，和所有黑人一样，我也知道，这种恐惧与外面世界的美国梦相连，与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相连”。虽然这种源于街头暴力和学校教育的恐惧让父亲的幼时毫无美好可言，但是恐惧另一头所连接着的美国梦却依然让人无比憧憬。

在美国，黑人即使面对警察时也并非有完全的安全，某社区大学甚至开设了一门“种族与法律”的课程，教授黑人父母们在自己孩子将来面对这种“生死相遇”的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去面对警察。美国黑人的生存法则就是一道单选题：只能完全按照警察的命令和要求行事，即使不合理或者违反了你的权利——你无法承担自己选择错误的后果，因为你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够活着。科茨就是如此反复告诫儿子，我们的世界是现实的，要学会防守，要忘掉头脑里没用的东西，要关注自己的身体。

第二封家书：愤怒

得知自己的朋友普林斯被警察误杀，科茨的愤怒突破了恐惧。“警察手握大权，却承担微小的责任。”这是一封承上启下的家书，科茨向儿子谈到了更为深层的社会问题：种族隔离和奴隶制。

这是我们近距离审视美国的另一个视角，让这个国家存在的种种社会问题纤毫毕现、无处遁藏。在以自由平等而著称的美国，种族隔离是她在世人面前最大的讽刺，也是一项从1781年美国立国之初就存在的重大争议性议题。

美国政府推行“种族隔离法”时代的公交车上，预留给黑人的座位。

第三封家书：抗争

“把人类带到了灭亡的边缘；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是白人。”第三封家书中科茨引用了美国当代著名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这句意味深长的诗作。父子关系是鲍德温毕生探究的一大主题。他参加过民权运动，就反对种族歧视、寻求黑人解放道路等问题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科茨也被称为当代的鲍德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这样评价道，“谁能填补詹姆斯·鲍德温身后留下的思想空白？此人显然非科茨莫属。”

科茨的追求真挚且真实，他没有发表所谓“为了全体黑人的权利”要如何如何的宏大口号，也没有不切实际地让儿子为了所谓的美国梦再次重复自己走过的歧路——他鼓励儿子为祖先抗争，为智慧抗争，为黑人麦加的温暖抗争，为祖父母和自己的名字抗争——家族血脉的荣誉、自我价值的实现和内心信仰的坚持，是抗争所能拥有的最好的名义。

“抗争是我唯一可以教给你的，因为这也是在这个世界你唯一可以控制的。”父亲的肺腑之言，让同为黑人的儿子真正地明白了，他们的世界不同于美国梦者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帘幕，而这层帘幕正是由身为黑人的恐惧、虚幻的美国梦和无法逃离却依旧苦苦挣扎的现实所编织而成的——身为父亲的科茨，同样也为儿子传递了伟大的希望。

三封家书倾尽父子情，在世界与我之间，是父辈一次次的目送和传承的希望。

▲塔那西斯·科茨

我们的教育缺少一个关键词

○于宵（本书译者）

父亲节的那天下午，借着宣传《在世界与我之间》这本书的机会，我邀了交通大学的郑戈教授对谈。对谈的题目是“如何告诉孩子世界的真相”。事实上，我和郑老师，以及江苏文艺的曹元勇老师，前一天已经进行过了一次对谈。同为新书作宣传，只是题目定得与译著更贴近一些——“三封家书，读懂美国梦，写尽父子情”。

科茨说：“我告诉孩子，我走过的路，并不是想让他走我走过的路。”我们身边的父母也会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自己的老路。这听上去心意相似，孩子的生命，不应当是父母的重复。只是我们的教育缺少了一个关键词“告诉”。

▲《在世界与我之间》英文版

我们很多人都有一个安静的父亲和一个喋喋不休的母亲，像小吉塔（《摔跤吧爸爸》电影中的女主人公）一样。

马哈维亚，吉塔的父亲，印度摔跤运动的全国冠军，因为政府体育经费和管理的问题没有获得世界冠军。于是，他希望自己有个儿子，让儿子走自己的路，并且走的更远，为他实现自己未实现的梦。只是，他没有儿子，却生了四个女儿。随着四女儿的出世梦想熄灭，却又在一次意外中重燃。吉塔和她的妹妹把两个男孩打得屁滚尿流——为什么女孩就不能成为摔跤运动员？

这部电影无处不显示着马哈维亚朗朗硬汉的爱女深情。但在印度，如果一个女性不能有一技之长，就难以活出自己的人生。

所以，告诉孩子自己走过的路，像科茨一样，从巴尔的摩的街头，讲到霍华德大学；从黑色皮肤，讲到巴黎的艺术；从预备作家的窘迫，讲到和孩子母亲的生活；直到，直到孩子的眼睛被点亮，那便满足了为父者平生所求。

傅雷在家书中告诉儿子傅聪说，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也举了克利斯朵夫的例子。他还说，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与低潮中浮沉，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

▲傅雷和傅聪

而科茨只讲了自己的故事。在儿子初生时，他们住在布鲁克林的一间地下室里，那个时候的生活很难，他从本那里借了200美元，感觉像借了100万。一次，岳父带他去一个埃塞俄比亚餐厅吃饭，分别时给了他一张120美元的支票。有几个星期，他都处在漫无目的的状态，向很多杂志投稿，都没有成功。查纳阿姨又借给了他200美元。他却把钱都花在了骗人的调酒师学校。之后，他为公园坡的一家小熟食店送餐，并且在别人问起职业时，会回答说，“我在努力成为一个作家”。

要让孩子看到自己成功，更要让孩子看到成功的路。

本次对谈结束后，有位听众很幽默地讲述了自己和女儿的经历，她说，一次她和女儿送宠物去看病，女儿在旁看手机，狗狗在凶她，于是她说，“真不是亲生的”。于是，母女大笑，从此狗狗就成了她们交流的话题。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马哈维亚和吉塔、傅雷和傅聪、妈妈和女儿，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但孩子们渴望的不是一条铺好的路，因为那是坦途也是桎梏。他们渴望的可能只是分享，分享你的人生，和你眼中的世界。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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